第二章 轻灵

荆楚再次下山，还是在小镇边上的酒馆吃了午饭，便沿官道行往福州城。走不多时，就见好一座大城矗然屹立，城墙高厚，城门坚固，上有两个篆字“福州”，既富古意，又有气势。入城一看，饶是荆楚心里早有准备，仍然被这座武侠世界的福州城的繁华程度给震惊了。当真是张袂如阴，挥汗如雨，比肩接踵，人多得走不动，跟上海的南京路步行街似的。只是武侠世界的福州城里多的是耍把式的、卖各种小玩意儿的，还有镖局、武馆和一些小门小派，龙鱼混杂，这些原来世界却没有。荆楚随着人流，看看这个，听听那个，大感不虚此行。
他兜了个大圈子，发现有不少武馆收徒，可是都要束脩（xiu）。所谓束脩，就是银子。荆楚想学武功，交点学费什么的也不是不肯，只是学费太贵，交完了他就得喝西北风。这些武馆又不管饭。镖局倒是管饭，可是问他们教什么功夫？他们却都说“想学功夫去武馆啊，学成了再来我们镖局吧。”只好作罢。一些小门小派本来是不错的选择，如果能成为弟子，不但管吃管住，还能学到武功。但是这些门派虽小，也有门槛。比如只有三十多人的“神刀门”，给了荆楚一把柴刀，让他去劈一根小腿粗细的树枝，一刀劈断了才收他当弟子。荆楚苦笑着试了一下，结果……他成功地劈断了一小块树皮。总之，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，荆楚愣是找不到一家合适的镖局、武馆或者是门派。
荆楚逛完一圈，回到城门，找了个角落歇息，心想“再逛一圈。如果还是找不到合适的，就把身上的银子都交了学费，再找份工作便是。”计议已定，起身欲行，却听旁边有人叫道“大家瞧一瞧看一看啊，四十文入帮！送秘籍！送兵器！”荆楚心想“哪有这么好的事情？”可是这句话的诱惑实在太大，荆楚忍不住走了过去。只见一个少年带着一个少女，站在路边大喊。那少年跟荆楚一样十八九岁年纪，少女十五六岁，两人眉清目秀，长相相近，似乎是兄妹。荆楚走过去抱拳行礼，礼貌地道“两位可是招人入帮？”兄妹俩大喜，那少年道“正是！只需四十文，送秘籍，送兵器。”荆楚问道“咱们这是什么帮？”那少年道“名字没定呢。”荆楚没听清，道“你说啥？”
那少女一拳打在少年胳膊上，轻声道“哥哥，你别再丢人了，连名字都没有，让别人怎么相信你？赶紧想一个啊。”少年道“有理有理。就叫‘剑气帮’吧。”荆楚和少女一起无语。荆楚道“剑气帮是吧？能不能详细介绍一下？我初入江湖，诸事不懂，请两位担待。”他说话客气，兄妹两人都对他升起一丝好感。少年笑道“好说好说。兄台运气不错，我剑气帮立帮之初，正需要兄台这样的年青俊杰。福利什么的绝对少不了。”荆楚看了看少年，又看了看少女，道“你们帮就两个人？”少年有些尴尬地道“算上兄台，就是三个人了。”心想“完蛋，看来这家伙也要以为我们是骗子了。”他身后的少女狠狠地踢了他一脚，嘟囔道“笨蛋哥哥。”
哪知道荆楚二话不说，立即从怀里掏出一串铜钱来，数了四十文，一文不多，可也一文不少，递到少年手里，笑道“四十文收好。秘籍呢？兵器呢好的福利呢？”兄妹俩一起愣住，少年对少女道“他竟然相信了。”少女生气地道“少废话，钱都交了，该给人家的给人家啊。”少年连连点头，从自己腰间解下一把剑来，交给荆楚“这把剑虽然不是什么绝世神兵，却是买不到的。说好的送秘籍，送兵器，这是兵器。”荆楚接过，低头看剑。少年又道“至于秘籍，也就是武功了，这个慢慢教你。你现在已经是剑气帮的二帮主了，自然要跟我这个大帮主一起行动，咱们时间多多，不急不急。”荆楚把剑系在腰带上，笑道“我是二帮主？那这位姑娘呢？”少年回头一看，那少女正瞪着他，眼里似要冒出火来，吓了一跳，叫道“此事再议，再议！咱们先吃饭，先吃饭……”
三人一边说笑，一边找了家饭馆。路上通了姓名，哥哥叫欧阳轻，妹妹叫欧阳灵，兄妹俩是嘉兴人，出来旅游，被小贼偷光了银子。两人身无分文，饿得眼冒金星，于是出此下策。荆楚笑道“帮主，这把剑一看就不是凡品，拿去当铺，少说也能换个几两银子，何必四十文钱就给了我？”欧阳轻吃得正爽，嘴巴塞得满满的，竟然说不出话来，只是摇了摇筷子。欧阳灵道“才不是四十文钱就给了你呢，剑是送的，四十文钱是入帮的手续费。”荆楚摊了摊手道“有什么分别？”欧阳灵道“我哥哥说啦，剑本无价，只可托付兄弟知己，如果为了几两银子就弃之当铺，岂不是对剑不住？”欧阳轻连连点头。
荆楚乍一听觉得好笑，细品其中真意，又不自禁地有些佩服。他解下剑来，双手捧着道“帮主，你能说出这番话来，足见你是一位爱剑的君子。这把剑还是物归原主，比较合适。”欧阳轻欣赏地看了他一眼，笑道“不不，我倒觉得你能理解我的想法，这把剑真是送对人了。老二啊……”荆楚道“我不是老二！”欧阳轻一愣，道“你……你想当老大？这么快？”荆楚擦了擦冷汗道“才不想当老大！我是说，你叫我荆楚就好了。”欧阳轻点头道“荆楚，这把剑已经是你的了，你是他的主人。希望你能好好待他，不要轻易将他抛弃就行了。”荆楚郑重点头。又问欧阳轻道“这把剑有没有名字？”欧阳轻道“没有。好名字都被别人给占了，不好的名字是对剑的侮辱。”荆楚道“既然如此，这把剑就叫‘君识’吧？君子的君，认识的识。如何？”欧阳轻喃喃道“君识，识君……莫愁前路无知己，天下谁人不识君……”他双眼一亮，大声道“好名字！果真是好名字！没想到你这家伙竟然还是个文化人，请你入帮果然是对的。”荆楚笑道“为了君识剑，干了！”两人端起酒碗，一饮而尽。
三人且吃且聊，只觉说不出的投契，一顿饭吃完，三人已成莫逆。荆楚付了账，三人在福州城里并肩漫步。荆楚道“你们晚上去哪里住宿？”欧阳轻叹了口气道“没地方可去。客栈是每天算钱，银子是今天早上丢的，客栈是住不了啦。”荆楚心想“我的银子不够开两个房间的，只好请他们去木屋了。”道“没关系，你们可以去城外我住的的木屋，就是简陋了些……”欧阳轻苦笑道“有的住就很好了，谢谢你了，荆楚。”
荆楚好奇道“说起来，帮主是会武功的吧？什么小贼能从你手里偷到东西？”欧阳轻道“你有所不知，小贼也有会武功的，而且会武功的小贼更加麻烦，最好的例子就是盗帅楚留香了。不过做贼做到那个境界，似乎已经不能以小称之……”荆楚道“不错，谁敢说楚留香是小贼？”欧阳轻又道“我幼年习武，现在已有小成。常人若接近我一尺之内，就算是睡梦中我也能感觉得到。可是这一回银子放在枕头下面，竟然莫名其妙地就消失了……这……”这时候欧阳灵插嘴道“哥哥，我感觉这福州城里有股不寻常的气氛，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了一样。”欧阳轻茫然道“是吗？我怎么感觉不出来？”欧阳灵好看地翻了个白眼。荆楚心想“好敏锐的感觉，福威镖局的灭门案确实发生在这里，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罢了。”
三人转过街角，不远处就是城门。突然，一队人马迎面冲了过来，看那速度，撞上了就是个死。欧阳兄妹躲得快，荆楚却愣在原地不动弹了。原来此情此景，让他不禁回想起自己临死前的那一幕。对他而言，那是永恒的梦魇。眼看领头的一匹大马就要撞上荆楚，旁边的欧阳轻伸过一只手来，于千钧一发之际把他拽了回去。只听其中一人叫道“哈哈，少镖头威风八面，那小子给吓傻啦！”少镖头没有理他，回过头来，略带歉意的望了荆楚一眼。欧阳兄妹一起大声道“你怎么了？喂！你没事吧？”
荆楚回过神来，知道是欧阳轻救了自己一命，道“谢谢你，帮主，我没事……”欧阳灵道“你这人真是的，为什么不躲？”荆楚苦笑道“我以前被车撞过……”欧阳灵道“被车撞过，就不用躲了？你应该吃一堑长一智才是。”荆楚知道她说得有理，可自己是被撞死了啊，心里没有阴影才不正常呢。这话却不能告诉他们，只好点头不语。欧阳轻道“好了妹妹，你没走过神么？还说别人。”欧阳灵吐了吐小香舌道“狗咬吕洞宾，不识好人心。切，摆什么哥哥架子？”荆楚和欧阳轻一起摇头苦笑。
欧阳轻问荆楚道“那人是谁？好威风的样子。”荆楚道“如果我所料不错，就是福威镖局的少镖头林平之了。”“福威镖局？”欧阳轻道，“我们嘉兴也有。”荆楚道“福威镖局各地都有分局，福州这个是总号。”欧阳灵不屑道“分局遍天下很了不起么？依我看，福威镖局的人是一群饭桶，没什么本事。”
这时候已是傍晚，荆楚和欧阳兄妹走在山道上，左右无人，言谈无忌。欧阳轻皱眉问自己的妹妹“何出此言？福威镖局的创建者林远图前辈以七十二路辟邪剑法纵横江湖的时候，你还没出生呢。”欧阳灵哼的一声道“我没出生，你就出生了？我又不是乱说。在咱们嘉兴，福威镖局日夜被人监视着，他们的人却一点也没有察觉呢。”
欧阳轻茫然道“竟有此事？”欧阳灵大声道“笨蛋哥哥，福威镖局就在咱们家旁边，你什么也不知道，你这双眼睛是用来出气的么？”欧阳轻脸色一沉道“当然不是。其实此事我早已知道……”荆楚忍不住笑出了声。欧阳轻尴尬道“……只是我不喜欢张扬罢了。咳，你说，会不会福威镖局的总号也被人监视着？”欧阳灵无力道“我刚才不是说了么，有一股不寻常的气氛。人家小荆都知道我是什么意思。”欧阳轻问荆楚道“你知道？”
荆楚大摇其头道“我不知道。”欧阳轻失意道“别骗我了。原来单纯的人就我一个……枉我将你引为知己……唉！”欧阳灵道“小荆才没有你那么笨。”荆楚心想“哥哥不经世事，妹妹却聪明得紧。有趣，有趣。”欧阳轻道“算了。你们厉害，以后我听你们的还不行吗？怎么还没到啊……”荆楚拨开一根树枝，笑道“这里就是了。”
三人一商量，决定让欧阳灵睡木屋，欧阳轻和荆楚睡外面。这时候已经是农历四月，气温不低，睡外面也没什么问题。荆楚问欧阳轻道“你睡觉翻身么？”欧阳轻道“不翻身。干嘛问这个？”荆楚笑着指了指旁边的几棵大树，道“咱俩不妨睡上面，防虫。”欧阳轻点了点头。两人各找了一个树杈，荆楚手脚并用，蹭蹭地往上爬。却见欧阳轻跺了跺脚，整个人像装了弹簧，嗖地窜了上去。他半空中旋了个身，不偏不倚地落在树杈上躺好，简直像往床上倒那么轻松。荆楚看得眼热，忍不住赞道“好轻功！”欧阳轻得意道“我叫欧阳轻，轻功岂能差了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