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易男看着刘沛凝的眼睛，冷淡说道。
这样的答案，是在刘沛凝意料之中的，所以乍然一听，她除了心里沉了沉之外，面上倒是没什么反应。
两人沉默了片刻后，刘沛凝再次开口，她放低了些姿态，“男男，妈妈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，但是妈妈遇见了心仪又合适的人，你难道不为妈妈开心吗？”
“自从我知道了你爸爸出轨的事情，一直到离婚，妈妈并不快乐。这么久了，妈妈好不容易从伤痛中走了出来，现在又重新遇见了喜欢的人。妈妈以为，你身为女儿，应该替我感到高兴才对的，不是吗？”
“这么久了？”李易男瞥了刘沛凝一眼，冷笑道，“多久？你告诉我。”
刘沛凝不吱声。
“三个月有吗？”李易男帮刘沛凝开口，语气并不友好，“三个月都没有吧？”
三个月，一想起这个时间，李易男就觉得好笑。
“你跟爸爸离婚，爸爸比我早回c市，就当是半个月。我寒假回去，就当是一个月。现在你跟我来s市，顶多再一个月。然后你现在告诉我，这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内你找到了真爱，你要结婚？”
李易男笑，“你自己觉得搞笑不搞笑？”
“这有什么好搞笑的？”刘沛凝莫名其妙，顿时也有点生气，“我们两个都是单身，男未婚女未嫁，怎么就不能结婚了？”
说完，她又小声嘀咕，“我们都多大岁数的人了，想的顾虑的，肯定要比你们多得多。我们现在既然做出了这个决定，肯定都是深思熟虑过的。”
“深思熟虑？”李易男简直被气到无语，“你也知道你有多大岁数了？你都四十多岁了！你跟年轻人一样玩闪婚？我就当你是来s市的第一天就认识了他，这也才一个月！何况——”
说到这里，李易男突然意识到什么，“你是来s市之后才认识的他吧？”
“你这是什么话？！”
刘沛凝“啪”的一声拍响桌子，“你以为我跟你爸一个德行？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？”
“你太伤我心了。”说话间，刘沛凝忽而又红了眼眶，“我养了你二十年，就是让你这样想我的吗？”
李易男默然。
她最怕刘沛凝这样，弄得好像她多不孝一样。
她也最怕刘沛凝突然间跟她说起某一件事，因为刘沛凝的说，只是告知，并不是商量。
她自己的母亲，自己还是最为了解的。
今天，她能来跟自己说出要结婚的事情，那么这件事情就已经是板上钉钉，再无回旋的余地了。
想到此，李易男只觉得身心俱疲，她深深地吸了口气，尽量压下自己的情绪，“我没有要这样子想你，我只是觉得时间太快了，毕竟你们才认识一个月而已。你再跟他接触接触不可以吗？你才四十多岁，你的时间还那么长，根本没有必要这么着急的是不是？”
但说着，李易男却忽而又觉得哪里不对。
豁然间，她想到什么。
“还是说——是他的时间不长了？”李易男看着刘沛凝，看着她还有些微红的眼眶和虚晃的眼神，顿时只觉得刚压下去的火又蹭蹭地冒了上来，“那个男的多大了？”
刘沛凝没敢看李易男的眼睛，她移开视线，默然了好半晌，才低声道，“六十多了。”
刚满二十的李易男第一次体会到了血压飙升的感觉。
没有大吼大叫，没有举止异常，李易男就那么静静地冥然兀坐，看着眼前，养育了自己二十年的母亲。
倏然间，她觉得自己又重新认识了这位刘沛凝女士。
人的思想与观念真的是无边无际，李易男以为这二十年来她足以了解自己的母亲。但直到今天她才恍然发觉，这其实只是浩如烟海中的沧海一粟。
恐怕刘沛凝女士自己，也是直到今天才了解到自己还有这样疯狂的一面吧？
而刘沛凝呢？
她看着面前安坐的女儿，心里其实也是擂鼓宣天的。
预料中的拍案而起没有发生，这让她有了些惴惴不安。
“男男——”刘沛凝看着李易男，欲言又止。
面对刘沛凝的唤声，李易男没有应声，她淡淡地与刘沛凝对视，许久不发一语。
刘沛凝垂下眼眸，轻声说：“男男，我知道你在想什么，我只是希望你别被他的年纪吓到了，他真人一点也不显老。而且同他的年纪相比，他本人的优点又强过太多太多。”
“优点？”李易男截下了刘沛凝的话，“在我看来，再多的优点都顶不了他年纪太大这个缺点。五年？十年？到时候他两腿一蹬，他的优点还在吗？”
“男男！”
“你是不是被他下蛊了？”李易男看着自己的母亲，“你才四十岁出头，要才有才，要貌有貌，你这样的女人，就算不跟我爸复婚，但配哪个三四十的男人也绝对绰绰有余了。”
“怎么？中国那么多优秀男人，三四十的都死绝了？还非得一个六十多岁的老爷爷才能入您的眼了？”
“什么老爷爷？”刘沛凝诧异地看着李易男，“你这孩子现在嘴巴怎么这么刻薄？”
李易男怒极反笑，“是，我刻薄。我在您心里不是一直都挺刻薄的吗？弟弟在的时候我刻薄，后面弟弟去国外了，您才稍微发现了一点儿我的好，这才几个月？某六十岁老爷爷一出现，我就又开始刻薄了？”
刘沛凝被气的无语凝噎，心里只觉得堵的厉害，“你怎么又拿这说事？我不是已经跟你解释过很多次了吗？咱们家没有重男轻女，我也没有只疼你弟弟不疼你，你们俩都是从我身上掉下来的肉，你非要说出这样的话来气我吗？”
“那为什么所有事情都要先紧着弟弟？”
渐渐地，李易男也红了眼眶，“弟弟住大屋子，我就只能住小屋子？弟弟跟我一起考到国外，我就只能留在国内？还有从小到大，你们所谓的那些‘这是对你好’的要求，弟弟去找你哭诉，你就顺着他，而我去找你哭诉，就是我的不懂事？”
“你不是比弟弟大吗？”刘沛凝道，“让着点弟弟不是应该的吗？”
李易男笑，眼眶里蓄积已久的眼泪终于滑了下来，“大半分钟我就要失去这么多吗？难道真的晚出生的那个是我，这一切就会不一样了吗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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