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章 河边异事

自从上次山洞里的怪事发生后，我就再也不敢观望一眼，每次经过的时候都躲得远远的。每每想起，便汗毛直竖。我自然不会去那种鬼地方了，黑不溜秋的不撞见鬼才怪。没事的时候，我便脱光了衣服下河去游泳。秋天的河水凉丝丝的，带有深秋的柔情与清爽，让人陶醉不已。柱子原本是个旱鸭子，死活不肯下水，但近一两年来被我调教得水性极好，什么立泳、蛙泳都是我教给他的。秋季要结束了，所以要趁这段不多的大好时光尽情欢娱。

说来也怪，今年的冬天来得有些迟缓。眼看十月快要结束了，霜降已然来临，重阳节转眼将至，可天气丝毫没有冷的意思，仍旧一派秋高气爽的景象。古谚有云，霜降有三候:“一初候豺乃祭兽”，“二候草木黄落”，“三蛰虫咸俯”。可这些都无明显的迹象，秋天依然不慌不忙地持续着。我倒是不着急，不希望冬天过早来临。

也就在一个很平常的下午，我和柱子照例去猛洞河游泳。这日的河水显得特别活跃，一层卷着一层翻滚着，因为岸边有不小的风吹过。我和柱子没有犹豫，一头扎进了水里，边嬉戏边打闹，可能觉得兴致高涨，我们游了很远，估计都到了隔壁的村庄。

就在这时，有个卖油的老汉经过，肩上扛着扁担，嘴里还吆喝着，晃晃悠悠的。风比较大，显然他走得很吃力，佝偻的身躯向前蠕动着。突然刮来一阵猛风，将他的扁担吹到了河里，扁担里的东西也随之散落在水面上，有油壶，酱油瓶之类的，还有一只杆秤，那只杆秤居然也像模像样地漂浮着，我和柱子眼睛都瞪大了，要知道上面还连着一只秤砣呢，秤砣虽小能压千斤，怎么会如同木头一样沉不下去呢？我们俩看得惊呆了，心想这他娘的是什么做的？

老汉急了，连忙赶到河岸，伸手去够这些东西，所幸东西没有漂得太远，而是安静地待在那里一动不动。老汉先是把扁担捞了上来，接着又是油壶和瓶子，还有就是竹节之类用来敲打的小东西，最后只剩下那只杆秤了。老汉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这只杆秤连同秤砣有什么不对劲，而是努力地想把它弄上来，就在老汉的手将要触碰到那只杆秤的时候，一阵风将其吹动了一些距离，这铁家伙居然轻盈地朝河流深处漂着。很快风停了，那只杆秤又保持着静止的样子。

老汉好像也感觉到有点不可思议，擦了擦眼睛，可能认为自己是老眼昏花吧，并没有太多的犹豫，随即还是决定要把这只杆秤打捞上来。这一次，他又朝河流中央迈了几步，这时河水已经漫过他的脚面，他伸长了手，可还是差那么几公分的距离。他还是不死心，又往前走了走，等他终于能够碰到那只杆秤的时候，突然杆秤同秤砣一起迅速沉落下去，那个老汉也不知何缘故，接着脚底一滑，“扑通”一声栽落到水里。

速度很快，不知道是因为老汉年纪大了还是我们没听清的缘故，居然一点儿呼喊声都没有。老汉在挣扎了几下之后，彻底看不见人影了，之前几秒钟还能看到水面上伸出的手臂，在那里胡乱地挥舞，十分有力地拍打着水花，转眼间什么也看不到了。我们离着也就十几米，看到这一幕顿时吓傻了，不过出于本能还是很快地游了过去，可近前一瞧，只有白花花的水浪，那个老汉早已没了踪影。

我和柱子哪里还敢呆在水里，扑腾着就往河岸上游。刚游几下，我的双腿突然抽了筋，顿时动弹不得。我赶紧用手揉捏着，却没有丝毫的好转，这时候我忽然感觉头重脚轻，一下子翻倒过来，脑袋扎进了水中。在水里，我隐约地看见了不远处那个老汉的身躯被个不知名的东西抬走了，那个怪物腿很长，像青蛙一样很迅捷地游走了。我看着它远去的背影，觉得和我之前在那个山洞里遇见的怪物很像。不一会儿，我的双腿恢复了感知，于是我从水底又翻到水面上，准备往岸上游。

正当我快游上岸的时候，柱子说他的脚脖子好像被水草缠住了，怎么游也游不动。我便掉头回去，抓住柱子的手，但吃奶的劲都使上了也无济于事。柱子有些慌了神，不停地用另外一只脚甩动着，溅起层层浪花。我扎进水里，又看到了一模一样的那种怪物，用枯长的手拽着柱子的脚。我心里虽然惧怕万分，可还是努力保持镇静。我想起了之前在山洞里遇到的那个鬼怪，在靠近我脖子上的那枚五帝钱之后便逃之夭夭，这种脏东西应该也畏惧这富有灵气的铜钱吧。于是我大胆地朝前游，那个怪物见我丝毫不怕它，歪着脑袋看过来。不一会儿，我胸前的铜钱又起了作用，发出一阵强有力的光，那个怪物果然松开了手，很快没了踪影。

就这样，我和柱子安全地抵达了岸边。上了岸之后，瘫倒在地上，大口地喘着粗气。我们望着丝毫没有减弱的风，将水面吹袭得波涛起伏，如同山群一般一座连着一座。想起刚刚失足落水的老汉，事情应该没那么简单，想必是这群鬼怪作祟，兴风作浪，残害人的性命。想到这里，心里不免一阵阵地发慌，等到气息平缓了，我想到要去找那个叫高小川的道士，让他来解救危难，平定灾祸。

还好我尚且记得两年前他在众人面前说的话:如果有难，可到河东五里处找他。

河东五里处并不难找，只要从我们村往东走大概五里地，河的对岸便是。可要在附近的村落里觅得他却不是太容易。因为只要向人打听这个名字，他们都摇摇头不知何人。至于具体住处更是没有头绪，附近群山环抱，民居相依，找到他简直是大海捞针。

最后我和柱子还是放弃了，只好悻悻地离开此地，折返回家。

本祈求上天多福多运，甚至侥幸地希望今天所看的都是一场错觉，村子里不要再发生一些厄运了。可是事情并未好转起来，反而变得更加令人惊恐不已……

深夜里的村庄似乎看起来平静安详，月亮如一枚硕大的银箔，柔弱的月光挥洒在这片寂然的大地上。半夜的时候，我起床撒尿，走到屋后的老槐树下，迷迷糊糊地解开裤子，正准备尿呢，隐约间从身后的大河边听见一阵嚎叫，叫声似乎很远，但其声之恐怖不觉地令人毛骨悚然。我还以为是狼呢，吓得我赶紧穿上裤子，一个盘腿就爬上了树梢头。我瞪大眼睛朝猛洞河边观望，却哆嗦得我头皮发麻——天呐！又是白天那个怪物！

只见离我十几米的地方，有几个绿眼獠牙的怪物蛰伏在地面上，像一只只避役趴在那里，一动不动。不时有几个将血红的舌头伸出来，甩动几下又缩了回去。好家伙，可真够长的一条舌头，足足有我一只手臂那么长。他们借着月光，仰起头来，又发出令人浑身起满鸡皮疙瘩的叫声。叫声与狼嚎真的无异，但多了一丝诡异与阴森。

这时一阵清脆而又悠长的锣声从西边传了过来——“咚！咚咚！”一声慢，两声快，看来此时已经三更天了。很快，一个清晰的人影就从黑暗中走了出来。在微弱的月光下，我认出了他是我们村的陈三，二十来岁的样子，听说刚娶了一房媳妇，生活还算幸福美满。他做更夫也有好几年了，至少在我出生后，他就一直都是打更的。现在陈三这时候出现，离那几个鬼怪越来越近，而他却全然不知，我真是从心里为他捏了一把汗。

只见他一手提着灯笼和锣，一手敲击着锣，嘴里还响亮地喊道:“子时三更，相安无事！”眼看陈三危险在即，我想帮他却束手无策，只能在树顶焦急地看着，希望不会出什么坏事。

“子时三更，相安无事……”又是一阵悠长的声音。我倒是盼望陈三真的能相安无事地走回去。

可就在陈三话刚落音的时候，那几个怪物猛地从地上弹跳起来，如同橡皮筋一样，得有四五米高。它们跳到空中的时候，全身都伸展开来，细长的手脚都朝这个陈三扑去，嘴里不住地发出刺耳的尖叫声。陈三这时候才意识到自己身处险境，吓得手中的东西全都抖落在地，疯了似的往前跑，边跑嘴里边喊道:“鬼啊……鬼呀……”那只锣掉在地上，发出清亮的声音，倒是震得这群鬼怪往后退了几步。陈三依然在前面头也不回地跑着，估计魂快被吓出来，嗓子都已经喊得破音；后面那几只鬼怪穷追不舍，速度很快——前爪抓着地面，后腿强有力地弹跳着，以人的速度是根本跑不过的。但他们已经跑远了，完全不见了踪影。我一直躲在树上大气未敢出，生怕有什么不测，等天边稍微有些朦胧的亮光才从树上跳下来，这个时候心里仍然砰砰直跳，等回到家躺到床上之后，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。

估计刚睡下还没有两个钟头，我一下子惊醒了，梦到那个陈三遭遇不测，被一群鬼怪抓到了。可不料，这却真的应验成为了事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