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一觉睡得真是天昏地暗,梦也没做一个。到了第二天早上,龙霄仍在沉睡着,忽然一阵巨大急促的敲门声将他惊醒,有人在用高声尖锐的声音道:“姓龙的,你这个不要脸的臭小子,快给我滚出来。”
龙霄一骨碌的从床上爬了起来,顿时睡意全无,因为他听清楚了,这正是那黄雨的声音,心中暗叫:“糟糕,糟糕,这个假公子大约是知道了什么,我只好给她来个死不认帐,否则后果真是不堪想像。”
他匆匆穿好衣裳,快步过去将门闩拿开,刚一开门,便见黄雨还是那付公子打扮,但手里提着一柄雪亮的宝剑,眼睛又红又肿,象是哭了很久。
龙霄心中有鬼,连忙堆笑道:“黄公子,这么早就来找小人了,不知有何吩咐?”
黄雨一见到他,便如是对着杀父仇人似的,气得手都颤抖起来,用剑指着他骂道:“你这臭小子,你这恶贼,我今天要杀了你。”说着就举着剑向龙霄胸前刺过来。
龙霄早有防备,怎会让她刺中,一闪身便退到了屋里,黄雨咬着牙冲了进来,又对着他一顿乱刺。龙霄只好绕到一个木桌之后,与黄雨捉迷藏似的转着圈。
他一边跑一边道:“黄公子,小人有什么事得罪了你,让你如此生气。”
黄雨气得粉脸通红,大声娇叱道:“你还在装傻充愣,我问你,昨天我喝醉了,是谁给我扶到床上的?又是谁给我脱的鞋袜?”
龙霄忙道:“这我可不知道了,你不是自己一个人走回去的么。何况你是大英雄大好汉,有人扶你上床,给你脱鞋袜有什么关系,我想找人脱,别人还嫌我臭哩。”
黄雨想起自己一直是以男子自居,这一下子被他说着哑口无言,心中更是又急又气,忽然从身中掏出一缕布条,隔着桌子向龙霄扔去怒道:“这又是什么,卑鄙、无耻、下贱的恶贼,铁证如山,还敢狡辩。”
龙霄一瞧,这布条正是从自己衣袖上脱落的,不由暗地叫苦,脑中思索怎生回答。
黄雨拿出这缕破布条,越想越是害怕伤心,珠泪泉涌,呜呜的哭出声来道:“这是我从那……那地方找到的,你还有什么话说。”
龙霄知道她说的那地方必然是指的是屋中的浴室,心中将自己这件破衣裳一阵乱骂,只好笑着道:“哎呀,昨天我站在院子里,一阵怪风吹来,将我身上这些烂布条刮跑了几根,想不到飞到了你那里,黄公子,可要谢谢你费心给我送回来了。”
黄雨只会些三脚猫的武功,但内功全无,隔桌追了他半天便气喘吁吁,一急之下,将手中的剑向龙霄用劲掷去。
这剑的去势虽然不快,但两人的距离却实在太近,龙霄匆忙间不及细想,举臂就向那剑身拂去,他这下的力道用得甚大,只听“哧”的一声,那剑划破了他的衣裳,却发出一声尖啸,向上激射而出,剑身全都没入屋上的横梁之中,只剩下了个剑柄。
黄雨家中有无数的内功高手,自是见多识广,瞧到他这样的力量,也认得厉害,明白这小子内功极是高深,自己不是他的对手。心中的委屈更甚,忽然抓起桌上的茶壶、酒杯等物事,一古脑的向他丢来,待到无物可拿,便转过身去,一头趴在龙霄的床上大哭起来。
要知道,中国自宋明以来,礼教规矩日盛,这其中对女人的约束戒条更多,单以秀足为例,女孩子自裹足后除非是自己的相公,即使是父亲兄弟也不得见,否则便要被人视为淫贱无行。
这黄雨出身尊贵,可说是万金之躯,昨日在浴桶里睡醒,见到满桶的污垢,便觉得不对劲,正好此时这官驿里专门安排来服侍她的婢女小玉回来了,这才知道是她以为自己今天不在此处歇息,回家去给父亲拜寿去了。
黄雨顿时魂飞魄散,她还隐隐约约的记得前边发生的事,如果不是小玉,那给她除鞋、擦背的又是何人,她还记得自己曾经在沐浴前净过手,只怕难脱此人的贼眼。
她前思后想,骇得身子都软了,将玉儿狠狠打了一顿,到浴室仔细查找,终于发现了一缕破布条,忆起正是那个又脏又臭的穷小子的,想来还在这浴桶里洗过澡,不禁恶心得呕了好几次,要小玉连换了十多次清水将自己全身上下重新洗了无数遍,胸前仍然难受得想吐。
她哭了很久,却不敢跟任何人提起,恨龙霄得要死,便从屋中寻了一柄宝剑,避过屋外几名护卫,找到官驿的杂役问清龙霄的居所,急急的赶来,趁这事还没泄漏出去,先将这臭小子一剑杀了,谁知这傻傻呆呆的小子竟不是自己奈何得了的。
龙霄瞧她在床上越哭越凶,大有要持续一天的架势,他从来没有经历过一名少女当着自己面前这般的痛哭,一时也颇是手脚无措,忍不住上前道:“喂,别哭了,就当我对不起你,可那完全是一场误会啊。”
黄雨听他终于承认是自己做的,忽然从床上跳了起来,举着双拳向龙霄打去。
龙霄反应敏捷,双臂一伸,己将她的两只手紧紧抓住。黄雨无法挣开他的手,情急之下,蓦地张启樱唇,照着他的左肩头一口咬去。
龙霄心中有愧,思付让她咬上一咬消消气也许要好些,便也没去推她,只得默默的承受着。怎料这黄雨下嘴极狠,死死的又不松口,没一刻便痛得龙霄呲牙咧嘴,似乎连脑袋上的头发也向上竖了起来。
黄雨咬得累了,松口抬起头来,见到龙霄脸上痛苦的表情,知道他是在强忍自己,不禁一动,退后了两步,第一次仔仔细细的打量龙霄,见他衣裳破烂不堪,头发也是不伦不类,但相貌却甚为英俊,气质之中散发着一种说不清道不出的魄力,不知怎的,心中莫名的一松,对他的仇恨消散了不少。
龙霄瞧了瞧肩头,见上面已现出了一个血色斑斑的圆形牙痕,不禁道:“喂,这下咱们扯平了吧,说好了,谁也不欠谁,大家各走各的道,相安无事好了。”
黄雨此时心情略好,“呸”了一声,愤愤的道:“什么叫扯平了,你对我做的事,这辈子别指望扯平,我现在还没想到怎样惩罚你,等我想到了,就有你的好瞧。”
她说完这话,想到呆在一名男子房中颇是不妥,狠狠的望道龙霄道:“臭小子,要是你在外面提到半丝有关我的事,我就要你株连九族,听仔细了。”
龙霄暗道:“嘿,从满门抄斩升到株连九族啦,幸亏我不是长舌妇,在这里也没亲威,否则可真是悲惨。”
黄雨没一会儿便恨恨的走了出去,龙霄大大的舒了一口气,总算暂时摆脱了这只胭脂马的铁蹄,待见到司马琴后,将“高手”的东西交给她,然后再让她带自己去什么南院山洞,“高手”曾经答应要将他变成世上力量最强大的人,想来里面定有让自己脱胎换骨的东西,等一切弄妥之后,他就会去“天神崖”寻找上崖的路,便再也和这些人没关系了。
一想到病中的母亲与不知去向的君仪,龙霄就恨不得马上插上翅膀,立刻的飞回外面的世界,这个隐世的大明朝,或许将来只会成为他的一个梦而矣。
正思想着,忽然听到外面有名男子朗声道:“未知龙兄可是住在此处,小弟这番叨唠了。”
龙霄连忙走出去一瞧,却是昨日过来与他说话的那名湖州千骏马场的少场主魏建业,便举手一揖道:“在下正是住在这里,魏兄大驾光临,快请入内说话。”
说着将魏建业让进了屋,但屋中让那黄雨弄得是一片狼籍,地上破壶烂杯的摔了一地,龙霄大是不好意思道:“小弟屋中实在不堪入眼,让魏兄见笑了。”说着拿来两根木凳与他相对而坐。
魏建业向上斜瞥到那柄没入横梁的长剑,眼神中闪了闪,脸上顿时流露出关切之色道:“龙兄,兄弟昨日一时有事离开,那位黄公子没找你麻烦吧?”
龙霄哈哈大笑道:“什么黄公子,魏兄还想瞒我么,小弟正想向你请教这位大小姐的来历哩。”
那魏建业听他说破,也甚是不好意思,向门外瞧了瞧,说出一番话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