司马琴的左翼军在一带平原之地布防,以前锋营、中军营、后备营分三层而列,而龙霄的无畏军便随在后备军中。
龙霄扎营完毕,便带了顾子通纵马前进,登上离天煞族军队不远的一个山丘察看敌情,却见一里之外,天煞族的黑色旌旗四处飞扬,营房首尾相接,前后左右,共分出八个军营,整整齐齐的无一丝紊乱。
龙霄见了,向顾子通道:“顾先生,你瞧对方摆的是什么阵势?”
顾子通凝视了一阵,才道:“这是四正四奇阵,前面的是天、地、风、云四阵,后面的是龙、虎、鸟、蛇四阵,这阵法一奇附于一正,天阵为不动的阵眼,负责指挥各阵,其余的七阵,大营之中又藏有无数的小营,可以临机变化,甚是厉害。”
龙霄道:“这阵法是否可破?”
顾子通又想了想道:“咱们的兵力远远超过敌人,这四正四奇阵虽然设得也算精妙,但要破之,倒也不难。”
龙霄听罢又道:“顾先生,我有一件事一直想不通,还想请你指点?”
顾子通道:“龙将军请讲。”
龙霄道:“这天煞族在此地布置已久,下来战书要在这里与我军决战,这是以逸待劳之策,本是不错,但双方兵力相差如此悬殊,天煞族的上策本应是处处设伏,逐个击破才是,而如今却要与咱们硬碰硬的决战,实属不智之极,正是犯了兵家的大忌啊。”
顾子通也是一脸忧色的点了点头道:“龙将军所虑极是,瞧这天煞族的排兵布阵之法,为帅者也必是精通兵书之人,绝计不会疏忽这一点,这其中必然有诈。”
两人都想到这一点,又无法猜到答案,心中不由大是沉重。
龙霄又道:“顾先生,这几日忙于军务,倒忘了问你,你久居湖州,离天煞族的领地也不算远,不知对他们知道多少?”
顾子通沉吟了一会儿道:“天煞族的领地,数百年来大明朝没有人能进去,我知道得也不多,他们本是此处的一个野蛮的原始部落,自从建文先祖率众迁来之后,两方面的人无法和睦相处,血战了十多年,才将他们赶到了西边的山野之地。天煞族的人吃了大亏,便不断的学习咱们的文化语言,外表与生活习俗己和咱们差不了多少,只不过族中男子从懂事起便要练习打仗杀人,到了成年后就变得冷酷残忍,毫无人性。如今他们的族长叫做枯罗大王,听说虽然是生来就体弱多病,但极是聪明,天煞族的人都敬他为天神似的。至于其余的事,我就不知道了。”
龙霄暗忖:“其实从某种意义来讲,这桃花源本是天煞族的地盘,大明朝反倒是侵略者,只是这天煞族的人太过野蛮凶残,让人无法同情起来。”又想起胡云齐等潜伏在大明朝多年的奸细,倒也佩服这位枯罗大王的老谋深算,又道:“那这次带兵的是谁,是枯罗大王本人么?”
顾子通摇摇头道:“不知道,天煞族对这些军机隐藏得极深。”
龙霄道:“他们是故作神秘,让别人害怕,自己便多了几分胜算。我瞧大明朝的探子实在是太差劲儿了。”
两人说着话,又在山丘上瞧了良久,这才回到营中。
到了军营,龙霄只觉心头如大石压胸般的沉闷,令无畏军的将士战袍不卸,手不离刃,宿夜待命。
到了深夜时分,忽听得千百个战鼓蓦然间擂响,跟着地面抖动,轰声如雷,又有千万匹战马在平原上奔驰,喊杀之声,响彻于天地之间。
龙霄从大帐中一钻而出,顾子通与魏建业、赵如风、白云道长都集到了帐前,只有马策实带了粮草营的人到城里向各军运粮,还未回转。
大家仔细聆听了一阵,只觉这喊杀声与马蹄声都向昌明皇太子的中军而去,左翼军这边竟是静悄悄的毫无响动。
龙霄暗道:“天煞族的攻击方向好生奇怪,左中右三军之中,以昌明皇太子的兵力最多,装备最齐,而以左翼军的兵力最弱,他们不来偷袭咱们,却直接去攻中军,似乎于理不合。”
想到这里,却瞧顾子通,见他也是一脸的疑惑,便道:“顾先生有何高见?”
顾子通闭目沉思了一会儿,睁开眼来道:“这是敌人的声东击西之计,咱们左翼军实力虽弱,但司马大将军布下的阵势甚是严密,易守难攻,敌人少有空隙可钻,若要硬攻,伤亡必然不少,唯今之计,只有将咱们调动开来,自乱阵脚,再用奇兵设伏冲击,以最小的代价,一举先吃掉左翼军。”
龙霄也是担心这一点,怕司马琴救主心切,一时上了当,连忙骑上黑煞,急冲冲的向司马琴设在一个小山丘上的大营而去。
到了中军大营通禀之后,龙霄便走匆匆走到司马琴的大帐,却见她满脸焦急,在堂上渡来渡去,似乎正在为难,下面数十位将军站得笔直。
见到龙霄,司马琴停下步来道:“龙将军,你不在营中待命,到这里来干什么?”
龙霄急忙将自己的担心说了出来。司马琴望着他道:“你所想的,本将也知道,但太子已叫人来传命,说敌人来势凶猛,要我们火速赶去增援,你说怎么办才好?”
龙霄道:“此事关系着本军十五万人马的性命,还望大将军三思而行。”
司马琴听了这话,咬了咬牙,下定了决心,叫来一名传令官,道:“即刻去禀报太子,就说深夜之中不知虚实,只怕中了敌人的声东击西之计,本将军还要观望一阵,要太子体恤本将的难处。”
那传令官匆匆的去了,司马琴靠在大椅上,凤眸微闭,也不知在想什么。却听得中军之处喊杀之声、兵器交鸣之声,战鼓擂击之声皆是越来越急,越来越高,似乎是敌人在倾其全部的兵力攻击中军。
没有多久,那传令官满头是汗的跑了进来,跪禀道:“敌人来势凶猛,太子殿下的前锋营已被攻破,已令后备营全部支援中军大帐了,要我来告诉大将军立即起兵增援。”
司马琴道:“威远王爷的右翼军如何,前去增援了么?”
那传令官道:“也没有,太子已传了两次,威远王爷还是按兵不动。”
司马琴闻言,霍然而立,想来威远王爷的思虑也和自己差不多,但大家若是都判断错误,而敌人又算准了左右两军的顾虑,那太子殿下就果真陷入敌人的重击之中,后果不堪设想。
她心中已摇摆不定,正在这时,一名身着黄衣的太子传令官飞奔而到,手握着一枝令箭,高声呼道:“太子口喻,司马琴听令,命你立即尽起左翼军,从侧翼向天煞族的发起进攻,不得耽搁,违令者军法从容。”
就在这时,又有一名着黄衣的太子传令官手握令箭进来,说的也是相同的话。这人刚说完,又有一名黄衣传令官进来重复。如此而来,极短的时间内,司马琴竟一连接到七次催促起兵的命令。
司马琴帐下的数十名将军也生怕太子殿下出事,自己等人可是吃罪不起,纷纷向司马琴请战。
龙霄见到这太子传令官走马观灯似的一个接一个而来,心中却思忖:“这昌明太子的中军也有三十万人,即使敌人倾尽兵力,也不可能很快的就将他们吃掉,这太子一时之间,派这么多的人来传令,正是遇敌进攻,惊慌失措的表现,他一个人慌了神不要紧,要是让左翼军撤阵前进,给了敌人可乘之机,那么就很有可能要让这十五万人白白失去性命。”
他正想着,见到司马琴重新坐上了大椅,手中已拿起了令箭,似乎就要诸将率领本部起兵增援太子,连忙道:“司马大将军且慢起兵。”
司马琴瞧着是他,说道:“龙将军,你还有什么话要说。”
龙霄抱拳道:“战场之上,一个错误的命令,很有可能会改变整个战争的结局,不如让我到前面去侦查一番,确定一下敌人并无伏兵,以黑煞的脚程,应该很快就回来,到时再发兵也不迟。”
司马琴凝望着他道:“你能前去自然是最好,本军派出去的探子至今全部未回,敌人在前方埋伏了人马那是肯定的事,但不知是小股疑军,还是主力人马,你千万要小心了。”
龙霄已无心耽搁,匆匆一拱手道:“司马大将军,请你叫人去我的营地通知顾先生带无畏军到前方来,敌人若有埋伏,也可接应。”说罢掉头便向大帐外走去,翻身骑上黑煞,将插在马背上的方天画戟取下提在手中,出营而去。
出得左翼军的前锋营,龙霄纵马向前疾驰,天空中此时星月隐没,荒野外漆黑一团,可以见到两里外昌明太子的营中火光冲天,厮杀之声清晰的可传出耳中,战况仍然非常激烈。
龙霄暗思:“我要是天煞族的统帅,要是想用声东击西,三十万人马中,以十万人马去诱攻太子的中军,剩下的二十万人马应全部用来对付最弱的左翼军,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其歼灭,以防对方友军的增援,这才是上上之策啊。”
他想到此处,瞧着漫漫平原,那里还藏得住什么人,敌人若是有二十万的大军,又应该隐在何处。
他骑着黑煞片刻间已向前走了三四里路,还是没见到什么可疑的地方,也不由怀疑起自己的判断来,但心中仍不死心,向前又走了一里路,忽见得好大的一块齐人高的杂蒿地,夜风吹动,草叶哗啦啦的一阵乱响,也不知有人无人。
龙霄纵马而去,运足内力,用手中的方天画戟向前左右一扫,只闻得风声厉响,一丈之内的杂蒿立时倒了一片,他如法炮制,一连将方天画戟舞了三次,就要开出一条路来,便在此时,忽听得一声唿哨,草丛中蓦然间暴雨似的射出上百枝羽箭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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