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瞧了瞧表,已接近午餐时间,周思廉他们应该去打饭了,学校里有八个食堂,按他们过去的习惯和大二宿舍的位置,到三食堂的可能性比较大,便散步般的慢慢向湖的右侧行去。
正走着,前边迎面走来一名身穿淡绿色职业装,三十来岁,容貌秀美,,肌肤白皙,身材修长,气质非常高雅的女人,但她似乎并不开心,微低着头,一付心事重重的样子在校园里走着。
龙霄一见到这个女人,心中就油然升起了温暖亲近的感觉,她,就是在自己最潦倒,最困难的时候支持过,关心过他的老师――方家慧。
在这一瞬间,龙霄已想到方家慧见到他这个样子必然会为自己感到委屈与担心,犹豫着是不是将身份照实对她说出来,但很快的,他就否定了这个想法,方家慧这里,他一定会好好的报答,但虽然说自己现在已有房有车,黑道上有手下,公司里有员工,瞧起来似乎风光无比,但仔细想来,这都是黑龙的产业,将来他也会好好的交给失去双眼的小峰,却没有真正的属于自己的事业,即使说出来,也并没有什么值得骄傲的地方,那不如等到有一天,他拥有了可以自豪的光芒,再用实际行动告诉老师,她有一个多么了不起的学生,这一天,他相信并不会很长。
打定了主意,龙霄便叫了一声:“方老师。”
方家慧闻声抬起头来,见到面前站着一个灰暗潦倒的家伙,仔细一瞧,不由失声的道:“龙霄,是你。”
龙霄点了点头道:“是我,方老师,这么巧就遇到了你。”
方家慧打量着他的样子,脸上果然露出了担心与关切的神情,道:“龙霄,一年没有你的消息,这一年来你都做了些什么?快给老师说说。”
龙霄想了想,道:“我被开除学校后,我妈就病了,为了赚钱,我就到了外地一家公司去做推销员,但他们的产品很不好卖,每个月工资都很低,后来我就不干了,另外找了几份工作,但情况都差不多,于是又回到省城里来了,瞧瞧有什么合适的工作没有。”
方家慧听着也觉得有些心酸,连忙问道:“找到没有?住宿的地方有着落没有?”
龙霄不想让她太担心,便点点头道:“找到了,现在工资虽然不高,但公司包吃包住,条件会慢慢好起来的。”
方家慧这才稍稍放了心,道:“龙霄,要是你有什么困难,记得一定要给老师说啊,方老师虽然也没什么关系与能力可以帮你,但给你出出主意也是可以的,对了,你缺不缺钱,我先给你一点儿先用着。”说着就去打开随身携带的一个皮包。
龙霄对她的关心感激不已,忙用手制止了她拿钱的举动,道:“方老师,真是不用了,我才领了薪金,还有一些钱,够用了。”
方家慧见他坚拒,这才停下手来道:“龙霄,要是没钱了,一定要记得找我啊,别不好意思,就当我借给你的,其实老师一直觉得你不是个没有出息的人,现在这样,只是一时的运气不好,你不是学过一句古文吗,‘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,必将劳其筋骨,饿其体肤’这是生活给你的磨练,也是你的财富,过些日子,机遇到了,你一定会出人头地的。”
龙霄点着头道:“知道了,方老师,你就放一百个心吧,我绝对不会自暴自弃的。”
方家慧见他自信心还没有泯灭,心中也很是欣慰,微微一笑道:“你还没有吃饭吧,走,老师请你,到外面找一家好点的餐馆吃一顿。”
龙霄正要去食堂会会周思廉他们,怎会出去吃饭,忙道:“方老师,我到学校里来就是想重温一下校园生活,咱们不如就在学校吃,就去三食堂吧,过去我常去。”
方家慧却有些踌躇的道:“在学校里吃也没什么,不过去三食堂你很有可能会碰到周思廉他们,恐怕不怎么好吧。”
龙霄道:“碰见了也没什么,不就是过去那点事么,我都快忘记啦。”
方家慧听他这么一说,不由凝视着他道:“是么,我以为这件事对你的打击这么大,改变了你一生的前途与命运,你会一辈子记得的。”
龙霄没有回答,反问道:“方老师,你觉得我该恨他们吗?”
方家慧道:“龙霄,你那件事的是非曲折,我想你很清楚,老师也心中有数,你应该恨他们,但咱们这个社会的现实却不允许你去恨他们,去做出以卵击石的事来,你要把这种恨化成一种不停鞭策你的动力,好好的做出一番事业来给害你的人瞧瞧,这才是最好的方法。”
龙霄闻听方家慧的语气,知道她并不相信自己已忘记了那件事,说这些话的目的是怕他因为在外面混得不如意,产生了过激的想法,在提醒他不要一时冲动,盲目的去做什么过激的傻事,点着头道:“方老师,这些我都明白,放心吧,这次我真的是来旧地重游的,不会惹事。”
方家慧瞧他一脸真诚,不似作伪,这才安心,和他一路向三食堂走去。
路上,龙霄道:“对了,方老师,周思廉他们现在在学校怎么样,表现得好不好?”
方家慧一脸的不屑道:“有什么好不好的,以他们的背景,就是不好也变成好的了,周思廉爱欺骗女孩子,但要不了几天就把她们抛弃了,上个月开学时还有一名戏剧系的女孩子说怀了他的孩子,要他负责,可没多久就有人去做思想工作,那女孩子最后只得去医院做了手术,后来就退学了。可就是这样的人,学校却安排他做了学生会主席,有时候想起来真是叫人难受。”
龙霄想起周思廉他妈,那个省财政局的汪副局长,料到这些事情多半是由她出面搞定的,心中也是暗怒,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,又道:“胡峰和郑军他们呢?“
方家慧听他来问,不由冷笑道:“一丘之狢,有什么好的,这两人一天到晚根本就没想到学习,有时候也跟着周思廉玩玩女孩子,无聊的时候就欺负捉弄同学,大家对他们都是敢怒不敢言,我本来还向学校反应过几次,但后来欧校长就将我班导师的工作下了,另外换了一个好好先生来接替我,我倒也落得个轻松,免得见到这些人就生气。只希望他们几个快些毕业,不要再影响咱们的校风。”
龙霄见过她为自己仗义直言的样子,知道一年来,这个正直美丽的女老师必然是受了些委屈,刚才闷闷不乐的样子,很有可能就与此有关,嘴里没说话,心中却在暗暗盘算着。
这时方家慧想到一事,又道:“对了,龙霄,你还是去见见花香芸吧,你走了没多久,她就在我这里抄了你家的住址,没找着你人,却打听到你妈生病住院的消息,回来就发动班上的同学为你妈捐款,但同学们都怕周思廉他们,没有人肯响应,结果她还在班上大发了一通脾气,得罪了不少的同学哩。”
龙霄心中顿时一动,怪不得母亲说有人一直三百五百的寄钱给她,八成就是这个花香芸了,他将认识的人都想完了,都没想到这花香芸的身上,平常自己总是和她一个钉子一个眼的斗嘴,可没给这个女孩子好脸色瞧啊。
他此时已非过去那个愣头青,细想起花香芸在自己走的时候的神态与语气来,不禁“呯呯”一阵心跳,莫非这个漂亮刁蛮的女孩子喜欢上自己了,这个念头在他心中一闪而过,实在不敢自作多情,孔雀开屏,还是宁愿是相信她是出于心地善良,同情自己的遭遇为好。
方家慧瞧他久久没有说话,道:“龙霄,你在想什么,是不是觉得有些不方便,那也行,下午有我的课,我就顺便转告她,说你很感谢她的热心帮助。”
龙霄见她并不知道花香芸偷偷给自己家寄钱的事,忙道:“没什么不方便的,方老师,等会儿我去找她,当面向她致谢。”
说话间已到了三食堂,此时刚刚开饭,来食堂的人还不多,方家慧让龙霄坐了一个位置,自己去食堂里面吩咐师傅弄几个小炒来招待龙霄。
这时候陆陆续续的就有学生们进来了,龙霄先见到过去班上的几名男同学,便含笑向他们打着招呼,但这几人瞧到了龙霄这付破落的样子,都皮笑肉不笑的点了点头,然后聚在一起,不时嘻嘻哈哈的发出嘲笑之声。
龙霄并没有大惊小怪的生这些闲气,这一年来的生活经历告诉他,天下多的是只重衣冠不重人的庸人,也多的是爱兴灾乐祸瞧别人笑话的俗人,这似乎已成了一种社会的习俗,自己也何必放在心上。
再过了一会儿,龙霄忽然见到了一名身材矮小精瘦,戴着一付厚厚镜片,模样猥琐的男生正拿着饭盒走进食堂,瞳孔顿时一缩,这个人,不是别人,正是他过去视为兄弟般的处处照顾,关键时候却在背后捅自己一刀的卑鄙小人――张来福。
在这一刻,龙霄有着冲上去痛打他一顿的想法,但马上又放弃了,这么一个身形薄弱的人,他只需一根小指头就能轻轻弄死,但这并没有多大的意义,而且他也没有取他性命的想法,他要的是一个计划,一个可以让所有的仇人灵魂都受到折磨和煎熬的计划。
由于刚才龙霄故意将位置选在显眼的地方,张来福在走进来十来步之后,就发现了坐在前面望着自己的龙霄,顿时骇得全身一抖,拼命的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架,等到瞧见龙霄失意落魄的打扮,心中这才稳定了些,但说什么也不敢继续走过来,而是慢慢后退着转过身去,很快的就跑出食堂。
龙霄见到他溜掉,但知道他要做什么,相信过不了一会儿,他的三个主人,周思廉、胡峰、郑军就该登台亮相了。
正等待着,方家慧已用一个食盘端了几碟菜肴、两碗白饭过来放在桌上。
龙霄见这些已是食堂里做得出来的最好的菜了,心中暧流阵阵,端起饭就呼呼的刨了起来,方家慧瞧着他吃得甚香,也挺高兴,举着碗很斯文的吃着。
龙霄一边吃饭,一边望着食堂的大门,大约二十分钟之后,眼帘中果然出现了三个时时萦绕在他脑海中的身影,三堆仗势欺人,臭气薰天的垃圾。
冲在前面的依然还是那个高高胖胖的胡峰,只见他大踏步的走了过来道:“喂,小子,好久不见了啊,怎么忽然想起回来,是不是想念咱们啦。”
方家慧瞧到他们三人,脸色就是一变,站了起来道:“胡峰,你干什么,不许胡来。”
这时周思廉也走了过来道:“没关系,方老师,你就放心吧,我们只是听说过去被开除的一名同学回来了,过来瞧瞧,顺便关心关心他的近况,不会闹事的。”
龙霄慢条斯理的挟了一块鱿鱼片放在嘴里,对方家慧道:“方老师,你别管,就让他们在旁边站一站好了,咱们还是吃自己的吧。”方家慧这才坐了下来。
周思廉仔细打量着龙霄,忽然笑了起来道:“龙霄,看来你出去的这一年混得不尽人意啊,似乎比读书的时候都还不如,哎呀,你好象会打那么两下,是不是在那个小区当保安啊,不过你脾气可不怎么好,现在多半又被开除了,一时没法子,找方老师借钱来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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